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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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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

完顏玉走出女君寢宮, 聞到一陣幽香。她在宮門口站定了,去尋那香味的來源。

幾條粗糲的花枝越過墻頭,鋪在瓦片上, 枝條上開滿了小小的粉色的花骨朵。

春天來了, 完顏玉素來不愛花, 可今日見,心裏卻多幾分觸動,心裏住著春風,眼睛才捕捉到了春天。

不管前路將如何艱難, 完顏玉決意要將她的春天留在身邊。

一位路過的老嬤嬤註意到止步的完顏玉,奈何眼睛看不大清, 上前行禮。

“這位可是嘉世郡主?”

老嬤嬤年七十有八,歷經本朝三代,在宮廷腥風血雨的鬥爭中庇護幼主幸存, 因此在宮中頗有威望。

而這嬤嬤最為人稱道的卻是她幾十年不變的心, 從不拜高踩低, 當年完顏玉尚是五歲孩童就展露出驚人才能之時被眾人所疏遠,唯有這位嬤嬤從不將她當做異人, 悉心侍奉。

因此, 完顏玉對這位嬤嬤總也有些感情在心頭。

“勞煩嬤嬤掛心, 我一切安好。”

嬤嬤微微躬身:“聽說女君要為殿下指派一門親事,這是大喜的事。老奴茍延殘喘,不知能否有幸親眼見到那一天,便先向殿下道賀了。”

“指派親事,未必大喜, ”完顏玉目光幽幽,唇角勾起, 雪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神秘的笑意,“只是確實又值得道賀的事情。”

完顏玉坐轎子,再由宮人擡到宮門口去。

一路上,多少也遇到些各宮妃嬪、女君男妾,眾人恭賀完顏玉即將為新婦的喜悅。

只是完顏玉卻無從同她們說起,那個她們口中的日子,早已經發生在回京的那艘船上,在風浪聲中,帆布鼓脹,白色的鳥張開翅膀從水面上掠過,燈籠碰著桅桿,光亮忽明忽暗。浪濤輕拍船身,一次又一次沖擊著木板,在喃喃的低語中,她擁著她的月亮入眠,恬淡而寧靜。

完顏玉閉上眼睛,感受著陽光靜靜地照在自己的面頰上。早春的陽光正好,既不陰郁,也不過分刺眼。

像極了姐姐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馬車在驛站停下。

卞雪意和莫聽走進院落,前方即刻有身穿白衣、以紗遮面的醫士來引路。

“兩位姑娘莫要怕,只要在這裏待上兩日,沒有發病,就可自行離去。”醫士一邊引路,一邊回望說話,像是註意到了莫聽臉上的不安jsg。

“原是如此,多謝了。”

醫士說:“這幾日西域的蠻子來京,也不知有何事,總之是把前院都住滿了,委屈兩位同我走遠些,到後面的院子去。”

“西域的蠻子?”莫聽從未見過,有些好奇。

“是啊,一個個長得青面獠牙,很是嚇人呢,”醫士撫了撫自己的心口,“我見了兩位,就覺得清爽,見了他們,便覺得渾濁。”

“真有這樣嚇人嗎?”莫聽好奇間,忽地發覺面前引路的那醫士把頭低下去了,像是在躲什麽一樣。

莫聽擡頭望去,也楞住了。

方才醫士議論的那些蠻子,可不正向她們走來嗎?

蠻子來的竟然還都是男子,身高八尺,遠遠望過去,像一堵墻緩緩推過來,這些人雖穿得幹凈整潔,但蓄須且編發,剽悍粗獷,身上有動物皮毛和骨頭磨成的珠子做裝飾,一眼望去,像是未開化般,難怪醫士說看到他們便覺渾濁。

莫聽怕極了,忙抓緊卞雪意的袖子,躲到卞雪意身後去。

卞雪意不願多事,便也低下頭,避開對方目光,但她總覺得那一行人中,有一道目光直直地落在了自己的臉上。

只是當卞雪意擡頭望去時,終究沒有找尋到那目光。

難道是自己多心了?卞雪意心中暗想。

不料此時,頭頂傳來一聲輕輕的聲響,一片陰影從卞雪意頭頂投下來。

卞雪意擡頭,視線卻已經被遮蔽,本能地將眼睛閉起來。

一只手將那即將砸向卞雪意的東西攔下。

那行人走遠了,還不時回望卞雪意,爆發出一陣陣哄笑聲。

男子的哄笑聲,地動山搖的,也很嚇人。

醫士擡頭望了一眼,心有餘悸:“這木棉有許多年了,那花也大得很,時常有人被花砸暈過去。咱們還是別站在這裏了。”

“好大的花。”莫聽緊跟醫士小步快走,“好在主子福大命大。”

卞雪意卻始終有些疑惑,她依稀看到了那救她的男子,面容粗獷,胡子拉碴的,可不知為何,她總覺得,他們是見過的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西域來的蠻族王子回到驛站中自己的屋子,一個隨從緊跟在他身後走了進來將門關好。

那隨從手上,還捏著一朵碩大的木棉,配上他健碩的身軀和粗糲的面容,著實有些不相襯。

“我曾聽你在夢裏,叫過一個女子的名字。”蠻族王子說。

“我不知我有夢囈的習慣。”這人開口,卻是女子聲音。

蠻族王子繼續道:“那日你救我性命,我想報答你,願將我的妹妹嫁給你,誰知你偏偏不要那肥沃的草原和壯碩的馬兒,一心只要你的這位雪姑娘。”

蠻族王子說中了對方心事,見對方一點點用掌心將那朵碩大的木棉花碾碎了。

“莫急,等你護衛我做完我要做的事,我也會幫你達成心願。”蠻族王子說,“那位雪姑娘,早晚是你的。”

“我對她並非是那種情。”

蠻族王子仰天大笑一番,並不再為對方的嘴硬而爭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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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陽長公主這邊也守在驛站當中,為女君做事,馬虎不得,只是她並非是那忍受得了寂寞的人。

高陽長公主住在遠離其他人的高樓之上,雖是白天,卻也門窗緊閉叫人不禁好奇鬥室之中,到底有何等風光。

一名書生打扮的人被婢女推搡著走入那高樓。

“喬先生,長公主叫您過去,您再不來,她就該發脾氣了。”

那被稱作喬先生的人走上高樓,推開門,先望見一屋子的鶯鶯燕燕和有辱斯文。

室內,數個美艷女子身穿道袍手執拂塵坐定了入畫,只是她們的道袍穿得並不規整,衣帶松散,露出雪白酥肩和豐盈身材。

如此香艷的畫面,高陽長公主卻絲毫不動心一番,她坐在這些女子對面,手執毛筆,面前擺了硯臺。

高陽長公主望了望面前人,又低頭看了看空白的畫紙,不知為何,總覺感覺不對,心煩意亂,將毛筆往硯臺上重重一戳,吸滿了墨汁,將毛筆朝那些女子揮灑。

冰涼的液體,漆黑的色彩,這些女子忽地變成花貓一般,不覺方寸大亂,驚聲尖叫起來。

喬郁容咳嗽兩聲。

高陽長公主察覺來了人,方停下作惡的手,叫那些女子滾出去。

那女子們如蒙大赦一般,用衣服緊緊地裹住身體,倉皇逃走,從喬郁容身邊經過時,還不忘感激地看她一眼。

“長公主,您看上去心情不佳。”

“你可算來了,”高陽對喬郁容招手,叫她過去看那些被飛濺的墨跡臟汙的畫紙,“無趣,真是沒有半點趣味。那些女子,眼神全是渾濁的,叫她們扮飛天仙女,我這幅畫怕是永遠要畫不出來了。”

“這倒不一定。”喬郁容眸子一轉,嘴角勾起一抹笑容。

“哦,說說看。”

喬郁容道:“聽說嘉世郡主帶了一女子回京,那女子貌美,朱唇粉面,冰清玉潔,比作仙子未嘗不可。長公主何不將她宣來,叫她入畫?”

“是有這麽一個人,不過她的樣貌,我不曾仔細看過。”高陽長公主想著想著,忽地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,“好你個小東西,算計,算到我頭上去了。”

“這怎麽講呢?”喬郁容說,“公主殿下可不能冤枉小人。”

“你這次來京,那麽狼狽,險些丟了命的樣子,”高陽長公主擡起手指戳了戳喬郁容的額頭,“怕不是栽在完顏玉手上,想要借我的手來一招借刀殺人吧?小東西。”

“怎麽敢呢?”喬郁容一把拉過高陽長公主的手,細細密密地吻起來,“我是真心為您分憂。只是借她的長相一用,又不是要她的命。況且您堂堂長公主,就算是女君也得尊您,何況是嘉世郡主那十幾歲的後輩?”

“你倒是說的對。”高陽長公主嬌嗔地把手從喬郁容手中抽出來,“我是長公主,她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,有什麽資格同我叫板?”

“您可是長公主,您要她生要她死,還不全是您一句話的事情?何況這是區區作畫,難道這點事也要去向嘉世郡主請示嗎?豈能叫她騎在您的頭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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卞雪意主仆在屋子裏剛坐定沒多久,就有個侍女來請。

“長公主請姑娘過去坐坐。”

莫聽瞬間緊張起來,即便她看不出皇城裏的權力鬥爭,但她看得出高陽長公主的傲慢,怕高陽長公主要害卞雪意。

“快些動身吧,若是長公主生了氣,誰也擔不起這責。”侍女不耐煩翻了個白眼。

卞雪意知道如今寄人籬下,不得不步步如履薄冰,雖不知高陽長公主是什麽意思,但她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會一會對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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